“插草纸”

深圳丝袜会所

堵锡忠

“插草纸”是地方土语,因其动作而得名。插草纸时,要用两手端住一个特制的长方形竹架,上铺分成四格的竹帘,将其往盛满纸浆的木槽里轻轻一插,再迅速端起,把纸浆在竹帘上遛匀,剩余纸浆倒回木槽,这便形成了草纸坯。草纸坯脱扣在特制的托板上压掉水分,五张一沓揭开晒干,按八十张一刀、十刀一条分刀打条,成品草纸就制作完成了。

说起插草纸,还得追溯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。那时的物资相当匮乏,特别是农村,连一些基本生活用品的供应都难以保障,其中最令人尴尬的就是缺卫生纸。

一年夏天,生产队在村子旁的小河边,用稻草编成帘子搭起简易棚,买来粉碎机、竹帘、纱布袋等特制工具,办起了草纸作坊。人们先把收集来的破旧纸箱放在大缸里用水泡烂,掺入适量的废碎棉絮,再用打浆机粉碎成纸浆,灌入纱布袋中用河水洗净,然后将清洗过的纸浆放进大木槽,注入洁净的河水搅拌均匀,供插草纸时使用。

插草纸是核心工序,劳动强度大,不仅要站立操作,而且要求手法灵巧,因为操作的熟练程度直接决定纸型的厚与薄、质量的优与劣、日产量的高与低。我父亲是第一批插草纸的男工,刚开始插草纸时,竹帘拿得不大稳当,插出的草纸厚薄不匀,他便反复揣摩、练习,很快掌握了动作要领,插草纸的速度快速提高,插出的草纸不仅匀称,而且分量轻、产量高、质量好,一天能插五六条,成了草纸作坊的顶梁柱。

草纸作坊开了两个木槽,按现代说法,就是两条生产线。每个木槽配有两名揭草纸女工,白天插出的草纸必须连夜揭开,否则就会黏连在一起。到晚上,生产队的公屋里灯火通明,我母亲和另外几名女工挑灯夜战,把一坨坨草纸坯放到架子上,用碎碗片光亮的一面充当刮板,将草纸的毛面刮光,再在上边沿轻摁出一道页边,重叠在一起的草纸就会微微裂开页边,很容易揭开。她们从右上角向左下角小心翼翼地将草纸揭下,动作轻巧柔软,速度快捷平稳,揭到对角线时停止,每五张为一沓,每张间隔两至三毫米,这样一次就能揭下五张草纸。白天插出的草纸坯,大约到晚上九十点钟就揭完了,大家伸着懒腰、揉着眼睛,环顾刚刚揭开的一摞摞草纸,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。

草纸作坊不像现代造纸厂那样配有大型烘干设备,基本上是靠天吃饭。因为晚上揭开、码好的草纸必须在第二天晒干后分刀打条,一次性成品成型,这样做出来的草纸才干爽硬朗、白里透黄,所以每天早上,人们都像夏收夏种“双抢”农忙一样,与天公抢质量,向天公要效益。只要是天气好,哪怕是阴天,生产队的公场上都晒满了湿漉漉的草纸,远远看去,黄呼呼一片,不知情的还误认为是粮食大丰收。最可怕的就是天气发生变化,一到黄梅天,连续几天不见太阳,甚至一直细雨绵绵,那就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,盼着天晴日出、艳阳高照……

如今,当人们在选择各种品牌、各种型号生活用纸的时候,很少有人记起当年的草纸作坊,记起父辈们在草纸作坊里忙碌的身影。但在我的记忆中,始终抹不掉父亲插草纸的情景,那娴熟、敏捷的动作,更让我觉得他是我永远追随的偶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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